好莱坞的“中国音乐符号”

专访古筝演奏家荷蓓蓓

采访、撰稿:钱琳琳

        秋天的洛杉矶少了火热的太阳,多了一丝凉意。

        11月5日,众多美国知名音乐家参演的“物理世界的元素”音乐会在格伦代尔教堂举行,知名华裔古筝演奏家荷蓓蓓创作的古筝与交响乐作品《水火狂想曲》正式开启世界首演,为这场精彩纷呈的音乐会注入了东方韵味。

        在洛杉矶音乐圈,荷蓓蓓已经拥有很多的第一次。2010年专辑《入风》在美国首发,开启中国民族器乐与世界流行音乐的融合;2020年好莱坞电影《花木兰》荷蓓蓓作为古筝演奏参与录制;2023年好莱坞《功夫熊猫4》再次邀请荷蓓蓓参与音乐录制。忙碌之余,荷蓓蓓日前接受了《美华》杂志的专访,敞开心扉谈起她的音乐之路。

荷蓓蓓的音乐追求就是回归到让自己放松下来,怀揣平常之心。

一见钟情

        荷蓓蓓是四川成都人,有着正宗的羌族血统。没有在民族地区生活、对羌族的文化了解太少成了她的遗憾。荷蓓蓓说:“有机会我要回到那里去采风,故乡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……”

        1989年,年幼的荷蓓蓓去表姐家做客,看到表姐在弹奏古筝,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乐器发出来的声音好动听,像是她早已熟悉的旋律,从此便缠着母亲要学。对于80年代的工薪家庭来说,学习古筝的费用实在是个不小的开支。妈妈在蓓蓓执拗的请求中答应了,她只提了一个要求,“你要学习古筝可以,但是要坚持,不能轻言放弃!”

        凭借天赋和努力,学习一年古筝后,荷蓓蓓已经可以弹奏得有模有样,在成都的各类比赛和演出中开始崭露头角。老师说她是个好苗子,很有灵气,一点就通,适合走专业道路。这些对少年荷蓓蓓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动力和希冀,她之后顺理成章报考了四川音乐学院附中并被录取。但命运的安排往往很有戏剧性,一次偶然的机会,荷蓓蓓妈妈得知中央民族大学预科第一次来川招生,在家人的鼓励下,蓓蓓以专业第一的成绩顺利考入中央民族大学预科,开启了古筝学习的专业之路。

        进入大学的学习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顺利。先是专业老师的离开和更换老师的“水土不服”导致她有些不知所措。接着荷蓓蓓的演奏第一次被一位老师否定,这让荷蓓蓓更加感到困惑无助。敏感的艺术气质和青春期的波动让荷蓓蓓开始不自信,她第一次体会到,古筝学习并不都是掌声和鲜花。

        2000年,荷蓓蓓报考香港演艺学院获得奖学金,她继续追随曾经的导师、著名古筝演奏家许菱子。香港演艺学院的学习开启了她日后对世界音乐认知的大门。

荷蓓蓓是四川成都人,有着正宗的羌族血统。

2019年荷蓓蓓为迪士尼电影花木兰录制古筝配乐。

寻梦之旅

        回归后的香港依旧灯火辉煌、霓虹闪耀。这是一座与北京、成都完全不一样的城市。全新的环境和生活让荷蓓蓓应接不暇,充满了新鲜和挑战,随之而来的是她对摇滚、爵士、蓝调、架子鼓、粤剧等艺术形式如饥似渴地学习。

        两年的大学学习后,荷蓓蓓的古筝演奏遇到了瓶颈。一次重大比赛后,她第一次产生放弃古筝的想法。在这次比赛中,荷蓓蓓发挥失常,少年时老师对她的否定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,使她感到窒息,沮丧中荷蓓蓓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音乐梦想。当时她接触了音乐录音专业,这个领域的一切都深深吸引着她。得到许菱子老师的鼓励后,荷蓓蓓决定去“看世界”、去美国、去好莱坞学习音乐录音。

        2004年荷蓓蓓转学到了洛杉矶的Azusa Pacific University 和 Citrus College 大学,学习音乐商业、音乐制作和录音。和她一起踏上去美国的梦想之路的,还有一件伴随她很久的古筝。冥冥之中,荷蓓蓓与古筝的缘份还在继续。带着更大的音乐梦想,荷蓓蓓来到了“好莱坞”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       初到美国,荷蓓蓓和艺术系的同学相处非常融洽。一次,美术系的同学策划了一场艺术之夜,同学邀请蓓蓓加入演出,荷蓓蓓心想,弹奏一曲《渔舟唱晚》即可。于是,欣然赴约。一曲弹罢,现场在一阵静默后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。那种久违的幸福感一下击中了荷蓓蓓。“原来我还是可以弹奏古筝,我的音乐还是会感染到观众,我为什么不弹古筝了呢?我可以!”

        2005年的夏天,荷蓓蓓和同学一起在帕萨迪纳老城的街头做街头艺术。同学为街上的行人作画,荷蓓蓓则为街上的行人弹奏古筝。“我特别熟悉帕萨迪纳老城,那里弥漫的空气对我来说是甜甜的味道,那里让我收获了鼓励、钱和自信。在那里也让我有了第一个学生和演出的机会。”荷蓓蓓如是说。

荷蓓蓓10岁时在成都参加比赛。

2002年荷蓓蓓在香港演艺学院与主课老师许菱子老师。

音乐“融合”

        “我的音乐融合是从‘人’开始的”。作为亚裔,古筝演奏者荷蓓蓓走到哪里都是东方符号。因为音乐,她和很多不同肤色不同族裔的艺术家、演奏家交流,志同道合的人自然走到一起。

        怎么能和大家一起“玩音乐”?这是荷蓓蓓当时面临的问题,而其中更有两个障碍需要突破。其一,古筝弹奏没有自由发挥的训练,也就是不能“即兴表演”。其二,古筝是中国传统乐器,它是五声调式,宫、商、角、徴、羽。而西方音乐是十二平均率,七声调式。为此,荷蓓蓓先是把古筝调成了七声调式,接着开始研究和声的走向。她从打破恐惧开始,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,像个虔诚的信徒修炼自己的音乐。慢慢地,她惊喜的发现“自由”地演奏是这么的契合自己对音乐和生活的态度。这种打破给了荷蓓蓓挑战创作的无穷力量!

        荷蓓蓓说:“我写的旋律大家都说很美,这和我学习中国民族器乐有关”。的确,荷蓓蓓在音乐创作方面很有天赋,从她早期的作品,央视纪录片《敦煌》的音乐中就可以找到答案。其实天赋仅仅是成功的敲门砖,努力和勤奋以及丰富的生活积累才是必要的因素。当时,著名的音乐人张楚偶然听到了荷蓓蓓的一些创作,非常欣赏,他力邀荷蓓蓓参与纪录片《敦煌》地创作。

        生活给了荷蓓蓓巨大的灵感,创作往往一蹴而就,旋律就这样从内心流淌出来了……遗憾的是,《敦煌》纪录片的播出并没有给荷蓓蓓带来很大的改变。直到2010年,荷蓓蓓在美国的第一张专辑《入风》的推出发行,才彻底让荷蓓蓓的音乐为人所知,在好莱坞名声大噪。

        “我的创作和我的古筝演奏在全世界开了花。”荷蓓蓓微笑着说。各种演出和工作机会接踵而来,为好莱坞《花木兰》配乐等工作让荷蓓蓓成了穿梭在好莱坞各大录音棚的“中国音乐元素”。荷蓓蓓知道,让更多族裔的人爱上中国音乐这件事让自己无比快乐,也让她思考如何传播中国器乐—古筝。于是荷蓓蓓有了一个新的头衔“老师”。

        在学习古筝的路上,荷蓓蓓跟随过几位老师,她深知让学生喜爱音乐并为此感到自信是多么弥足珍贵,她的心中对老师这个称呼的分量是沉重的。荷蓓蓓说,她的教学遵从两个方面,一是学生必须松弛,一定要基本功扎实;二是对学生创造力的培养,因为创造是独一无二的。荷蓓蓓的学生都能即兴演奏,荷蓓蓓觉得这是对音乐很有价值的表达。   

荷蓓蓓在美国学习录音期间的照片。

荷蓓蓓与她的先生Jon Monter共同演出并献唱。

幸福“钥匙”

        荷蓓蓓说她的生活特别简单。音乐是家庭的主旋律。她的先生是美国人,著名的演奏家。先生会带给荷蓓蓓很多不同的音乐,荷蓓蓓说先生的钥匙打开了她的一扇又一扇门,让她感到幸福和充实。荷蓓蓓的音乐不想被固化,探索更多元的音乐风格是她要做的。

        疫情期间,荷蓓蓓依旧在家里录音和创作,她要让自己对音乐和创作始终保持热情和敬畏。此外,荷蓓蓓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挑战:学习“歌唱”。荷蓓蓓说“歌唱”这种表达让她又有了新的尝试,使她的创作又多了一种可能。

        采访中荷蓓蓓多次谈到“放松”。她的音乐追求就是回归到让自己放松下来,怀揣平常之心,把更多的技术性转化为探索、创新、融合、自然。“我是一个随性的人,我追求内心的声音,我对成功的理解就是在平淡中有一些惊喜,足矣!”

荷蓓蓓在拉斯维加斯演出酒店里给唱片《入风》签名。

荷蓓蓓简介:

        古筝演奏家、教育者,毕业于中国中央民族大学、香港演艺学院、Azusa Pacific University 和 Citrus College 大学。曾师从于古筝演奏家、教育家沙里晶、江澹曦、海木兰、滕春江和许菱子。荷蓓蓓被誉为“先锋艺术家”,其音乐被美国大学课本《世界音乐——传统与变革》收录,2015年荷蓓蓓被洛杉矶周刊评选为“年度最有魅力的洛杉矶人之一”并荣登封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