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｜宁萱
图｜Newscom
想象一下，硕大的客机擦过密集的楼宇顶端，乘客透过舷窗甚至能看清居民家中的电视画面——这不是科幻电影场景，而是曾经真实存在于香港的“启德惊魂”。如今，当年那条世界闻名的13/31跑道已华丽转身，蜕变为邮轮码头、商业新城与体育圣地，见证着香港不断超越自我的城市身姿。
启德之变，不仅仅是土地的重生，更是香港生命力的延续。
2025年3月1日正式启用的启德体育园主场馆。
上世纪中后期的启德机场。
飞跃九龙：世界最惊险的45度转弯
“Goodbye Kai Tak, and thank you!”——1998年7月6日凌晨1时17分，随着时任民航处处长施高理按下按钮，启德机场的跑道灯光全部熄灭，这座服务香港73年的传奇机场正式画上句号，但它早已深深嵌入香港的城市记忆。
说起启德的得名，还得从两位商人说起。20世纪初，香港著名绅商何启与区德合资成立“启德营业有限公司”，在九龙湾一带填海造地，开发命名为“启德滨”的住宅区。1925年，政府收回部分土地建机场，“启德”之名就此保留下来，成了日后连接香港与世界的重要门户。
如果说今天的机场多半建在远离城市的空旷之地，那启德则完全相反——它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，直插九龙城区的腹地，三面环山，一面是维多利亚港。在全球民航史上，启德以其“香港转弯”（Hong Kong Turn）闻名于世，被评为“世界十大危险机场”之一。
一家民航客机正在做降落启德机场前的“香港转弯”（Hong Kong Turn）。
昔日飞机掠过九龙城的场景。
前国泰航空飞行员罗素·戴维曾这样描述：“启德是全球唯一一个需要你在离地不足150米的高度进行45度急转才能进入跑道的大型机场。当飞机穿梭于高楼大厦之间，紧贴着格仔山的巨型方格时，就要让飞机转向，准备降落。”
对九龙城的居民而言，飞机低空掠过的轰鸣声是生活的背景音。有句夸张的说法是“只要在天台拿着竹竿往上扬，差点就可以碰到飞机”。但危险的降落条件并未阻碍启德的繁忙——在90年代，它创造了国际客运量全球第三、货运量全球第一的奇迹，用这条3390米长的单一跑道，年接待旅客量高达近3000万人次。
机场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九龙城的商业格局。赖伯经营的陈仔凉茶是许多老香港人的集体记忆，他回忆道：“机场搬迁后，整个九龙城‘好像鬼城一样’。”曾经人气爆棚的区域一度萧条，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别处。
一架飞机从九龙城某居民楼的屋顶上低空掠过。
一家民航客机正在对准13跑道降落。
从空港到“海门”：奢华邮轮码头的诞生
机场关闭后，这片承载了无数起降记忆的土地并非立即就有了新的规划。香港经历了九七金融风暴、SARS疫情等多重打击，启德的发展被搁置了近十年之久。这段“寂静期”虽在经济角度看是一种浪费，却也为后来更周全的规划提供了思考空间。
2013年，一座由著名建筑师诺曼·福斯特操刀设计的启德邮轮码头在原13/31跑道末端落成，港府投资82亿港币，采用“零填海”手法，创造性地保留了跑道的轮廓。这座码头不仅是向启德航空历史的致敬，更是香港转型发展的标志性建筑。
邮轮码头三层设计简约现代，顶层是全港最大的公共空中花园（约23,000平方米），以“山、城、水”为概念，螺旋状的步道让游人能以不同视角欣赏维多利亚港全景。从这个角度回望对岸的摩天大楼，曾经从这里起飞的飞机轨迹仿佛还在天际线上隐约可见。
邮轮码头不只是一个停靠设施，更是融入了许多充满巧思的设计元素：折纸飞机造型的指示系统、保留的13/31跑道数字铺装、昔日降落航向灯的概念化再现——这些细节都在向过去的航空时代致敬，同时又指向未来。
从启用至今，启德邮轮码头已接待超过500万旅客、迎来120多艘邮轮，其中不乏“海洋量子号”、“玛丽皇后二号”等世界级豪华邮轮。昔日飞机着陆的地方，如今变成了巨轮停泊的港湾，从“上天”到“下海”，功能虽有别，但启德作为连接香港与世界的门户角色却从未改变。
2013年落成的启德邮轮码头。
启德新生：未来之城崛起
如果说邮轮码头是启德蜕变的开始，那么近年来的启德发展则是真正的华丽转身。2023年开业的Airside商场，2024年开幕的启德双子汇，以及2025年3月启用的启德体育园，共同勾勒出这片土地的新轮廓——一个集住宅、商业、体育、娱乐于一体的未来之城正在崛起。
2023年9月开业的Airside被誉为“K11最强对标”。南丰集团（由纺织业起家的陈廷骅创办）将自身基因注入其中——建筑外立面的凹面玻璃曲线营造出纺织感的肌理，内部拦河采用陶土色，呼应着棉花生存的土壤，处处致敬香港纺织业的辉煌历史。
建筑从设计上就打破了传统商场的封闭感。五个相互连接的体量从最高的塔楼逐次向下延伸至启德河边，形成与周边城市景观自然融合的“平缓”坡度。一层店铺更是巧妙地向城市空间伸出“触手”，内外贯通，消除了空间隔阂。
最令人眼前一亮的是Airside的“双面人生”：地上是面向未来的现代化空间，而负一层则毫米级还原了九龙城寨的风貌。茶档、理发店、牙医诊所……走在其中瞬间穿越回八九十年代的香港。与此同时，Airside又是典型的现代“遛娃圣地”，为亲子家庭提供全方位服务，从环保超市到宠物友好区域，满足当代都市家庭的多元需求。这种过去与未来的并置共存，正是香港城市精神的生动体现。
2023年9月开业的Airside。
2025年4月20日，在启德体育园举行的体育嘉年华上，孩子们在教练的指导下踢足球。
而斥资300亿港币打造的启德体育园更是香港历来最大的体育及娱乐综合体。场馆内可容纳约5万名观众，南看台设有活动平台和大型玻璃幕墙，将维多利亚港的美景融入盛事之中。今年3月，香港国际七人橄榄球赛在此举办，吸引了全球目光；甚至国际巨星Coldplay也选择在这里开唱，足以证明这里已成为香港的文化新地标。
如今的启德，仿佛一个微缩版的香港未来：开放的绿地、亲水的公共平台、精致友好的街坊通道——在建筑密集的香港，这里难得地兼顾了城市活力（City）与休闲舒适（Chill）。曾经的飞机轰鸣已化作时尚商场的潮流音乐，昔日的跑道成了市民休闲的去处，而那份连接世界的特质，依然保留在这片土地的基因中。
启德之变，不仅是一座城区的蜕变，更是一座城市生命力的见证。从惊险刺激的“世界最危险机场”，到如今兼具历史与未来感的城市新区，启德的变迁见证了香港这座城市面对挑战的韧性与创新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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