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访、撰稿｜余浅
入职谷歌4年后，江成决定离开湾区，搬到南加州。
搬家前3个月，江成向公司申请了远程办公，很快获批。这意味着他不用每周都从圣何塞跑到位于山景城的谷歌总部上班。“到南加州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，更轻松，更舒适，目前为止，我很喜欢。”坐在南加州森林湖市一座全新小区的高档会所里，江成穿着宽松的卫衣卫裤，满脸幸福。
从16年赴美留学，到19年进入谷歌，江成的职业路径一直走得顺风顺水。无论是H-1B的中签，还是通过层层选拔进入谷歌，再就是结婚生子，短短几年，人生圆满。“我经常对自己说，你是一个运气不错的人。”
运气之外，要想成为一名大厂青年，注定要付出很多。
谷歌位于圣何塞的新园区。 图/Newscom
大厂之梦
“不想进大厂的程序员不是好码农”。像谷歌这种级别的互联网大厂，无疑是每一个学计算机和软件专业学生心中的梦想雇主。
2016年，刚进入南加州大学维特比工学院的江成，给自己定下的“宏伟目标”就是在毕业后直接进入一线大厂。大学就读于一所国内的985高校，江成因为英语成绩出色，被选入了软件专业的国际班。本科四年，江成的专业课全部由外教全英文授课，这让他很快适应了美国大学的教学。研究生两年，江成刻苦钻研，学业始终保持在中上水平。说到自己的专业水平，他淡淡地说道：“我写的代码还可以。”
毕业时，信心满满的江成直接给谷歌投了简历。在面试环节，他被刷了下来。用他自己的话说：“当时感觉有点懵，面试其实就是写代码答题，但当时缺乏经验，有两道题我感觉发挥不是很好。”之后，江成被一家位于湾区的做金融的初创公司看中，入职、申请工作签证，顺利抽中H-1B，江成成为了硅谷一位小码农。
身在硅谷，江成的大厂梦更加清晰坚定。“我是一个喜欢跟自己较劲的人，越进不去，我就越希望证明自己。身边的朋友，几乎都是码农，大家平时聊的话题，不是你拿到了什么奖金包，就是下一步准备跳去哪里。在这种氛围下，谁都不想被比下去。”在这家小型初创公司工作1年后，江成开始四处投简历，“我比较敢闯敢干，试了不一定成功，不试肯定没有机会”。
机会，很快来临，一家中型的信息分类网站向江成抛来了橄榄枝。他如愿完成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次跳槽，连带着把H-1B也转了过去。正在办入职手续时，江成等来了一个让他兴奋不已的消息。一位在谷歌工作的大学学长，给了他一次内推机会。于是，边开始第二份工作，边等谷歌这边的消息。两轮电话沟通后，江成又一次出现在了谷歌的面试办公室内。
还是四五道代码题目，但江成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仔，他的答题快速、精准，很快就征服了面试官。“相比第一次，一方面是有了工作经历，另外可能也更从容一些。”之后，项目分组、入职培训，在第二个公司工作5个月后，江成坐进了山景城谷歌总部的办公桌旁。
在谷歌所有的工作都非常严谨。 图/Shutterstock
谷歌之旅
进谷歌，江成终于拿到了传说中的“大厂包”，“给的薪水还可以，另外还有奖金和股票”。除了优厚的待遇，谷歌带给江成的，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。“和亲戚朋友说起来的时候，肯定更有面子嘛。”
从初创公司到中型企业，最终进入谷歌这样的巨无霸，江成走的是一条标准的爬坡路线。“大厂不算是我们这行的终极目标，但应该算是不可错过的一个职业旅程目的地。”有没有大厂工作经验，在某些时候会有云泥之别。“不管你是想跳到其他大厂，亦或是直接离开创业，这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步。”
站在谷歌这个平台上，江成无疑有了更充裕的选择。
江成所在的是谷歌的硬件部门，一个小组十来个人，有一个领导，俗称老板。他负责做硬件端的软件开发。相比前两份工作，谷歌的工作模式让江成印象深刻。“其实对我来说，从初创公司到谷歌这样的大厂，最让人震撼的是公司的严谨、规范和超前规划。在初创公司，有时候你必须野蛮生长，写代码做软件也是，但在谷歌，所有的工作都非常严谨，就算基本的测试，也会做到很细。”
江成举了个例子，第一份工作时，他和两个同事在一次半夜的“头脑风暴”后，两三天内就做出了一个产品，信心满满。结果放到网上后，出现了很多始料未及的BUG（漏洞）。同样的情况，他在谷歌参与开发的一个产品，光在内部测试就花了几个月时间。“有时候就是为了找到可能万分之一的概率，比如一个按钮，你连着按10次，系统会不会崩溃。事实上，很少有人会去连按10次。”
谷歌员工多达20万人，内部各种项目小组数以千计。但在江成看来，他的工作环境很简单，不需要面对很多人。“我的老板是一位白人女性，跟大家关系都很融洽。某种程度上，老板的性格决定了你的工作环境。我很幸运，碰到的老板都不错。”不过，对于1994年生人的江成来说，要想在谷歌内部一步步晋升，走到更高位置，难度也非常巨大。“谷歌内部也是等级森严的，新人要升职加薪，直接老板意见至关重要，但竞争也是显而易见的。”
比较宽松的远程家庭办公环境。 图/Shutterstock
逃离之路
一切都刚刚好，但江成心中似乎依然有一些纠葛。
搬到湾区后，江成经过朋友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。妻子在北加读完本科和硕士，还没工作就遇到了江成，两人情投意合，很快决定结婚。婚后，两人经常旅游、休闲，享受二人世界。不过，对于这对年轻夫妇来说，湾区高昂的生活成本，出门就是码农世界的单调氛围，让热爱生活的两人有些不太喜欢。“湾区太卷了，消费太高，不管是房价还是日常开销。另外还有一点，你的生活永远摆脱不了大厂和代码，朋友几乎都干这行，出去吃个饭，聊的也都差不多这些东西。”
无聊了，厌倦了，自然想要逃离。
从2021年开始，江成经常浏览南加州的一些新盘。在洛杉矶读书的两年，让他对南加情有独钟。很快，一个位于橙郡森林湖的新楼盘，成功打动了江成。当时，这个小区连样板间都没有，就靠几张图，一个3D模拟视频，江成当即决定出手。“找了个当地房产经纪人，几天就定了。”这套3500多尺的新房，房价只够在湾区买一套2000多尺的房子。江成把自己在圣何塞的房子卖掉，加了一点钱，完成了从北加到南加的房产置换。
2022年8月，女儿出生，这让江成和妻子更迫切地希望经营自己的小家庭。2023年年初，江成申请了远程办公。疫情之后，谷歌一度要求员工多回办公室上班。不过，江成的申请很快获批。他一般每天开一个小组内部会议，时长半小时，然后就自己掌握工作时间，保证项目进度就行。“谷歌的工作环境还是比较宽松的，你只要把活儿干完了，没人要求你打卡，也不会有人来打扰。”
四个月后，江成开车从圣何塞一路南下，举家搬到位于森林湖的新家。新小区环境优美，依山傍湖，这让江成非常开心。稍微让他感到不安的是，谷歌一年之内接连两次公布了大规模裁员计划，总共要裁掉近两万人。“说不担心不可能，但这种裁员都是基于谷歌的战略规划层面，对于我们这样的小码农来说，只能听天由命了。”
好在，江成没有接到裁员的邮件。他和妻子迅速喜欢上了南加州的生活。“如果有一天真被裁了，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。两边父母其实都希望我们回国，我对自己的能力也很有信心，不行就回国发展吧。”江成的语气很平静。
未来有很多可能，江成最在乎的是把握当下。
（文中所用名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