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信哲:我没有叛逆到不唱情歌

记者|何映宇

  张信哲,自上世纪90年代起被华语乐坛公认为“情歌王子”,也是华语乐坛极少数的常青树,出道至今,不仅能保持自己的风格,还能在2000年后推出众多佳作。
  2025年8月12日,张信哲发行新专辑《属于》。这是张信哲继《就懂了》之后,时隔四年再度推出的音乐专辑。9月,张信哲在上海接受了我们专访。

张信哲出席“未来式”世界巡回演唱会发布会。图/CNSphoto

01
这样的人怎么会说谎呢?
  记者:大二那年,你在一场音乐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。当时,担任比赛评审的是音乐制作人丁晓雯和郑华娟,是她们将你推荐给滚石唱片的?
  张信哲:她们是推荐评审,但那个时候丁晓雯在滚石唱片。丁晓雯和华娟姐那时候都是滚石的制作人兼歌手,在滚石发唱片,所以她们把我的demo推荐给滚石。然后呢,我的demo就在滚石各个办公室让他们所有的制作人试听,最后我觉得还蛮幸运的,签我的老板郑柏秋是滚石旗下的一个子公司,叫做巨石音乐。郑柏秋听到我的声音觉得OK,他有兴趣,有感觉,就签了我。
  记者:你进滚石的时候,李宗盛是面试官是吧?
  张信哲:对啊对啊,但是我也不晓得那个面试是干嘛的,因为基本上我们谈的是做歌手,也不是要我去公司上班,所以面试时我有一点不知所措。大哥问我的一些问题,我说实在的当时完全没有概念,因为对于歌手这个行业或者说这一工作来说,我那时候完全不了解,只是真的纯粹喜欢唱歌。所以他不管问我什么,我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不知道,要不就是因为我喜欢,就是这两个答案。

张信哲全新专辑《属于》。

  记者:他是不是一听你的声音就觉得很好?
  张信哲:没有唉,他没有吧。其实我的demo在滚石并不是很吃香,那个时候流行的声音,或者说他们要找的声音不是像我这样的。我的demo在滚石办公室绕了一圈之后,没有引起太多关注。也没人愿意接手制作我的唱片,没想到能一直唱到现在。我会签到巨石也是因为我的老板,他是做古典音乐出身的,那时候他做的是一些跨界的音乐,比如说让古典钢琴家来弹现代的流行音乐,类似这样的跨界作品。因为他有古典音乐的基础,所以对我的声音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,所以才签了我。
  记者:1989年,你发行首张专辑《说谎》,之后出版的专辑,很多标题都是两个字的,这是刻意为之的吗?
  张信哲:是刻意为之的。第一张专辑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挑战,因为我是子公司这边制作出来的。参与我整个企划包装的人员,早期并没有参与到整张专辑的制作,他们收到的只是录好的10首歌和一个新人,要去完成整张专辑的包装。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苦差事。因为当时的新人不像现在经过各种专业训练,都是练习生训练达到很专业的程度才会推到舞台上。我们那时候私底下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。他们取“说谎”这个名字,真是思考了很久。包括是否要用张信哲这个名字,他们也帮我取了很多奇怪的艺名,但最后都没用,还是用回本名。他们觉得这个人就是一个单纯干净,没有很复杂经历的大学生,他们想着这样的人应该如何引起大家的注意,就取了一个“说谎”的标题,其背后的含义是说这样的人怎么会说谎呢?想引起大家的讨论度和话题度。
  因为这一张专辑的成功,所以之后他们就延续这样的包装和企划策略,专辑标题全部沿用两个字,而且我前三张专辑的标题都是跟我的个性或专辑内容正好相反的。

张信哲首张专辑《说谎》。

02
李宗盛改写《爱如潮水》:制造一种反差
  记者:你早期的形象是戴眼镜的学生哥模样,后来是李宗盛让你把眼镜摘下来的?
  张信哲:李宗盛给了我和整个团队摘下眼镜这样的一个想法。那时候我退伍回来,发了第一张专辑就是《难以抗拒你容颜》那一张。虽然那张专辑很成功,销量非常好,但是我和整个团队都深刻感受到这是在吃之前的红利。
  所以那个时候我开始思考,是不是真的要走歌手这条路,是不是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职业歌手?如果要继续发展,我必须要摆脱过去学生似的校园音乐形态,真的要成为一个职业歌手。所以那个时候我又停下来思考。跟制作团队和公司,我们好好地规划、讨论,我必须要如何转型?我们希望建立一个清晰的音乐个性,就是张信哲的音乐特色是什么样子?所以那个时候停了一年多的时间,基本上我也不曝光,也不接任何商业活动、录影等等,专心做音乐。当然那时候大哥李宗盛创作的《爱如潮水》这首歌,成为这张专辑我们认为的主打重点。但这首歌其实是一个险招,因为从歌词来看,它应该是一个有丰富阅历的老男人唱的,传达这样的情感。但大哥让一个看起来刚刚步入社会、没有太多情感经验的年轻人来唱这首歌,可能会显得缺乏说服力。
  所以,我们希望在我的包装,包括形象上面稍微更成熟一点。那个时候就决定把眼镜摘下来,去掉这种相对比较学生化的标志,之后我就不再继续戴眼镜出现在幕前。

新专辑里,12首歌曲风格迥异,从流行、抒情古典、摇滚、New Age、City Pop到硬派Band Sound,张信哲都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
  记者:1993年发行了你特别重要的专辑《心事》,《爱如潮水》原本是新加坡音乐人黎沸挥1990年推出的《爱你的余温》,李宗盛是怎么将这首歌改编为《爱如潮水》的?
  张信哲:对,这首歌其实一开始并不是为我创作的。这张专辑里大哥为我创作的是《我是真的爱你》。
  只是整个专辑做下来之后,他们觉得还是少了那么一点劲。他那个时候改写《爱如潮水》这首歌,我不知道他是要用来做什么,可能他觉得这是一首不错的歌。他可能对这首歌有感觉。所以他把黎沸挥的《爱你的余温》重新填词,然后修改了几个旋律的部分。其实他一直没有打算让我唱这首歌,因为他觉得这首歌不适合当时的我来唱。但直到整个专辑制作的最后阶段,他们还是觉得少了一个很有重量的作品,所以他才试着让我唱这首歌。

张信哲。

  记者:《爱如潮水》这首歌好像是一开始关注度并不是很高,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爆火的?
  张信哲:对,因为这首歌需要花一点时间去感受、去适应。你听到这首歌的歌词,它是一个阅历丰富、人生沧桑的老男人的心声,那为什么会找这么年轻的声音来唱?所以那种违和感是需要大家去消化的。但是一旦消化好,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之后,就会很上头,这就需要花一点时间让大家去消化这种违和的感觉。
  记者:《爱如潮水》那么火之后,可以说是歌坛一线巨星了,1995年,当时怎么选择离开滚石加盟百代唱片(EMI),并成立了个人音乐工作室“潮水音乐”的?
  张信哲:我觉得从滚石转投EMI是我的一个新起步,因为我跟滚石一直都是新人约。其实我本身一开始是在制作部工作,做制作助理然后学习制作等等。所以我对自己的音乐和制作这件事很有想法,很想要真的好好做属于自己的音乐。但是在滚石这样的新人约前提下,其实我没有太多话语权。所以那时我才会想,如果换一个环境,我是不是相对来说会有更多话语权。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,我才到EMI,然后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,开始自己做专辑。《宽容》应该是我自己工作室做的第一张专辑。

《过火》收录于《宽容》专辑。

  记者:在“潮水音乐”工作室成立后推出的首张音乐专辑是《宽容》,《过火》《宽容》《不要对他说》均成为了你演艺生涯的音乐代表作,《过火》这首歌一开始并不是主打歌,后来才火起来的?
  张信哲:对啊,所以我说每首歌都有自己的命运。往往都不是在你期待或期望的状态下,如果正好达到了当时社会某个需求点,就会有爆红的几率。其实《宽容》那张专辑也有好几首非常成功的歌,比如说《宽容》《不要对他说》。我们一直觉得这些歌已经足以支撑这张专辑的卖点,所以对于《过火》这首歌就没有太刻意去推广,因为觉得这首歌OK,好听,但当时听起来没有那么有力度。不过突然间市场上就火了。

张信哲正在演唱《信仰》。 图/CNSphoto 

03
我没有叛逆到不唱情歌
  记者:今年8月12日推出了全新专辑《属于》,这张新专辑曲风多元,集合近十种音乐元素,包括Grunge摇滚、Disco和古典编曲,是要刻意做一些转变?
  张信哲:对,其实我每张专辑都在做一些新的尝试和转变,但我觉得以前的方式会比较隐晦。现在我觉得,在适当的时机,我们没有必要再为商业承担那么大的责任。所以我反而可以在我自己的音乐上让大家看到我还想要做的,或说我想要踏出的新领域和新的可能性。所以等于是我把过去的形态反过来,我先让大家听到这些具有独特个性和态度的音乐风格作品,然后让大家听到这张专辑里还有好听的哲世情歌。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根基,我没有叛逆到不唱情歌,因为我觉得只要是好歌,不管是什么类型,我还是会去唱。只要有好的情歌我还是会去唱,只是说在一张专辑里面,我觉得现在是拿出态度的时候,而不是再去推情歌的阶段。

张信哲在上海博物馆东馆。

  记者:虽然尝试了各种曲风,但我听下来,感觉这个度把握得特别好,歌曲都非常悦耳,不会让人感觉很奇怪,这方面是怎么考虑的?
  张信哲:这是我的一个想法。这是平衡和权衡吧。很多人在唱新的不一样类型的歌时,会去改变自己的声音,试着融入那种音乐。比如大家可能会觉得唱摇滚必须要把自己的嗓音变成一个大烟嗓,要有毛边,这样才会有摇滚感。但其实在这张专辑里面,在我的概念里,所有的音乐类型是要为我的专辑和我要讲的故事服务的,所以并不要去改变我的声音,去变成一个rocker来唱摇滚乐。我还是希望保有张信哲相对清亮、干净的声音感觉。用这样的声音来唱摇滚,会带给大家另外一个冲击。当一个干净的声音来唱黑暗甚至带着一些控诉的摇滚乐时,那种反差有时会给大家更大的冲击度。这次我虽然尝试了很多不同的音乐类型,但我尽量不改变我的声音和个人音乐特色。所以基本上听下来,它既是张信哲非常一贯的音乐,但又有不同音乐特色。

张信哲向上海博物馆捐赠12件晚清民国服装。图/CNSphoto

  记者:现在大家都喜欢出数字单曲,你为什么还执着于专辑与实体唱片?
  张信哲:我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和训练。做单曲并不是不好,如果真的有好的想法或者好的音乐作品,我觉得OK,我可以试试看。但如果要做专辑,我觉得专辑必须真的要言之有物,有我的态度和想要分享的内容。包括我过去的情歌,每一张专辑都有一个非常清楚的感情传达诉求和故事内容。所以我觉得这是从过去到现在一直以来的训练,如果要做一整张专辑,我还是要把这个概念贯彻到底。
  越到后期,我越觉得专辑有点像是我自己的生命记录,不是说人生的记录,而是在这一段期间,我对于这个世界或者说对于这个社会,对于某些事件的感知和记录,我会希望放在专辑里头。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相对完整清楚的故事线来传递我的概念。那一首单曲可能就单薄了一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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