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河流与古国之中 美韵莎车

有河流的地方,就有绿洲。有绿洲,就会有人生存、聚居。距今3000余年前,叶尔羌河上游出现了人类定居。如今喀什地区莎车县喀群乡,曾考古发现了青铜时代的兰干遗址。河流形成冲积平原,成为莎车老城最初的沃壤。

记者|王仲昀

        从那时起,莎车人民世代生于此,长于此。纵使朝代更迭,人们不离故土。这里一度是丝路上著名的历史古国,东归的玄奘也曾经塔莎古道,在此讲经三天。东西方文明在此交汇,多民族共同繁衍生息,不同的文化碰撞,再交融。最终,莎车形成了厚重历史与多元一体的人文。

莎车老街。图/Newscom

历史

        现在的莎车县,处昆仑山北麓、帕米尔高原南缘,隶属喀什地区,位于喀什市南部约200公里。

        如果你是第一次来到莎车,在领略与探究深厚的历史之前,最初的印象更可能是面积大,人多,热闹。莎车县域总面积9037平方公里,约是上海市的1.5倍,是浦东新区的7倍多。在2019年时,当地人口已近90万。

        夏至前后,白昼时长到达一年之最,莎车的夜幕降临通常在晚上11点后。而此时,莎车人民热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。如果说白天略显炽热的阳光让人无心在室外久留,那么进入夜晚,在县城的每一个街道,都是完全不同的光景。

        人来人往,瓜果飘香,四面传来热情的民族舞曲,喀赞其夜市飘出阵阵烤肉香味。如此夜生活,难怪和我一道同行、来自喀什市的司机都感慨,觉着这里的夜晚比喀什市更热闹。至此我也明白,在茫茫新疆,莎车不愧为第一人口大县。

        回溯莎车历史,这份热闹早就有迹可循。走进丝绸之路·莎车历史博物馆,一段跨越两千多年的往事缓缓向人走来。

        现如今莎车为县,但是在两千余年前的汉代,莎车是古国,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。如果再往前追寻,早在战国时,《逸周书·王会解》记道:“正北空同、大夏、莎车……请令以白玉、野马、騊、騠、良亏为献。”有史学家以此推断:莎车是远古时代最早与中原地区发生经济、文化往来的部落。

        莎车是古丝路中国段南道最后一站,也有当地人认为这是南道的“C位”。西汉时,莎车境内有铁山,出青玉,粮产丰足;东汉时,此地更因“田地肥广、草牧饶衍”引起班超重视;等到元代,马可·波罗在其游记中记载:“叶尔羌是一座宏伟壮丽的城市,城里有风光明媚的花园……该地物产富饶,生活富裕。”

        明代的叶尔羌,“商贾如鲫,百货交汇,屹然为是方著名商场”。清代“叶尔羌城周十余里,有六门,规模宏敞”。自古以来,莎车就是热闹的宝地。

阿尔塔什水利枢纽是新疆最大的水利工程,被莎车当地人视为“新疆三峡”。 图/Newscom

传奇

        因为是宝地,注定不平静。

        回顾莎车历史,还有一位无法忽视的人物——玄奘。在今天莎车县古城墙东边的尽头,有一处高约12米的土堆。土堆经过千百年风沙打磨,看起来平平无奇,但它在往日是某种盛况的见证。距今1380年前,玄奘东归,途经莎车(当时称“乌铩国”),背靠这片土堆,开始为期三天的讲经。

        玄奘在《大唐西域记》中对当年乌铩的佛教信仰记载道:“然能崇信,敬奉佛法。伽蓝十余所,僧徒减千人,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。”据考证,当时乌铩国有3万多居民,他们当中90%以上都曾到东城门旁听玄奘讲经。

        莎车的玄奘讲经台遗址,被视为其东归途中翻越葱岭的终点。那么,公元643年,从天竺返回中原途中的玄奘,究竟为何选择了一条与当初出发时完全不同的道路?他又偏偏为何选中了乌铩,作为讲经之地?

        带着这些问题,我又启程,试图重走当年玄奘翻过帕米尔高原,从塔什库尔干到达莎车所经过的“塔莎古道”。

        塔什库尔干,今为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县。假如今天游客到达塔县后,想要驾车前往莎车,手机导航会推荐先往北,绕行至喀什市,再转头向南至莎车。但如此一来,行程超过了600公里。

        翻阅历史资料,或浏览社交软件,人们会得知在塔县与莎车之间有一条直达路线,路程缩短至400公里,但因为实在太难走,这是一条“导航无法显示”的路线。这条很多人想要挑战的自驾路线,基本与当年玄奘前往莎车的“塔莎古道”重合。

        叶尔羌河上游错综的支流,仿佛切开群山,造就了景色壮丽的河谷。“塔莎古道”,就藏于这一带的河谷中。即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,想要完整地走完,或者说借助汽车行驶完塔莎古道,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1380年前,玄奘究竟是凭借怎样的意志从这里走向敦煌,直奔长安?

        玄奘此行的艰辛,今日被现代文明浸染的我们难以想象。但当我从塔莎古道走向叶尔羌河边,至少有一点感同身受。玄奘在《大唐西域记》中有一段话描述乌铩风貌:“地土沃壤,稼穑殷盛,林树郁茂,花果具繁。”如此偏远荒凉之地,却孕育了壮美的叶尔羌河。河水冰凉,通透,令人忘却夏日炎热。阳光照映下,从不同角度看去,河的颜色在宝石蓝与碧绿之间肆意切换。纵使今日相机像素越来越高,人类也不得不承认,这是一种照片与语言无法形容之美。

新疆喀什地區莎車縣,十二木卡姆藝術節的維吾爾族男子在阿曼尼沙汗王后之陵墓前跳舞。图/CTPphoto

巨变

        登上阿尔塔什大坝后,中核集团工程师刘万江接受了我的采访。刘万江,这个名字立刻让人想到大江与大河。他是“90后”,新疆人,毕业后通过校招进入中核集团,后参与到阿尔塔什水利枢纽的建设。现在他的日常工作,就是巡视与检查坝体,终日与高山大坝作伴。

        2011年,阿尔塔什水利枢纽工程举行了奠基仪式。2019年,工程下闸蓄水。目前,阿尔塔什水利枢纽成为了新疆最大的水利工程,被莎车当地人视为“新疆三峡”。

        站在大坝上,呼啦啦的西北风畅通无阻地贯穿天地。四周群山起伏,荒野空旷寂静。大坝对叶尔羌河流域发挥了重要的防洪灌溉功能。不知当年玄奘顺着叶尔羌河到达乌铩,可曾遇到雪山融水带来的山洪?

        或许是一年当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大坝上度过,很多在此工作的人都爱上了摄影,眼前的壮阔成为日常练习的素材。刘万江向我展示了手机里不同季节的大坝。差不多一个半月前,眼前深褐色、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山谷还是被积雪覆盖,是白茫茫的另一番天地。

        莎车就是这样的宝藏之地,处处给人惊喜与意外。一天不同季,十里不同景,同样适用于此。自西向东,莎车依次跨越高原冰川,荒野河谷,冲积平原。随着叶尔羌河水放慢脚步,人类找到了聚居之地。再往东,又是一大片湿地草原,有力地阻隔了莎车城与茫茫沙漠。很难找到词汇准确定义这片大地的风貌,就像历史上的莎车古国一直在安宁与纷争中循环往复。我只能静静站立于叶尔羌河边,看蓝色河水淌向看不见的尽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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