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中国的传统节日，七夕和元宵、端午、中秋一样，在文人墨客的心中占据着重要地位。他们年年此夕，浅吟低唱，道出人世间关于爱情的一切悲喜。
撰稿：飞晨
“天阶夜色凉如水，卧看牵牛织女星”，那是杜牧对爱情的一份期待；“七月七日长生殿，夜半无人私语时”，那是白居易对爱情的一份追忆；“若容相访饮牛津，相对忘贫”，那是纳兰容若对爱情的一份赤诚。
2020年8月25日，云南昆明某商业街上，身着传统汉服的年轻女子们正在庆祝中国传统七夕节。如今，七夕节活动也成为了商家吸引客流的重要方法。 图/Newscom
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
孟浩然说：“他乡逢七夕，旅馆益羁愁”（唐·《他乡七夕》）。即使是最放浪形骸的旅人，也不免要在七夕之夜孤单愁苦，可见，每逢佳节，最惹情思。大情圣李商隐不禁自问，“争将世上无期别，换得年年一度来”（唐·《七夕》）。
到底怎样才能让这世上的死别，换得牛郎与织女每年一次的相逢呢？范成大回答：“相逢草草，争如休见，重搅别离心绪”（唐·《鹊桥仙·七夕》）。与其短暂重逢，不如永不相见，这样就不会勾起再度离别的忧伤。此时，恐怕只有李清照思绪最烦乱：“甚霎儿晴，霎儿雨，霎儿风”（宋·《行香子·七夕》）。生怕这不稳的天象，再一次破坏牛郎织女重逢的日子。只有秦观的态度一扫愁云，“两情若是久长时，又岂在朝朝暮暮”（宋·《鹊桥仙·纤云弄巧》）。一语道尽爱情的美好与深沉，难怪迁客骚人多爱他。其实，关于爱情的甜蜜和忧伤，古人远比我们要懂得多。
片刻人间，聚不足喜，散不足悲，倘若像苏轼一样飘逸超脱，“相逢一醉是前缘，风雨散，飘然何处？”（宋·《鹊桥仙·七夕》）。不学牛郎织女深陷情网，作茧自缚，而是放眼当下，珍惜相聚时的缘分，那么，也就逃开了“情”字的羁绊。可偏偏，古人过七夕的那份热闹，正是由“情”所起，由此，才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，有了盛世气象。
清 陈枚《月曼清游图册·桐荫乞巧》局部
迢迢牵牛星，皎皎河汉女
相传，每逢七月初七，人间的喜鹊就要飞上天去，在银河为牛郎织女搭鹊桥相会。古代女子如此渴望七夕，信奉牛郎织女的爱情传说，正是怀着一份对爱情的执着追求与美好向往。常有闺中待嫁的女子，祈求遇见如意郎君；成家妇女，渴望早生贵子。于是，每到农历七月初七，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时，姑娘们便会拜访闺中密友、祭拜织女、切磋女红、乞巧祈福。因此，七夕节又有“女儿节”“乞巧节”等称谓。
而有关牛郎织女的传说，及乞巧风俗的起源，则可以追溯至公元前十世纪。远古人民崇拜自然天象，早在《诗经·小雅》中就有对牛郎星与织女星的记载：“维天有汉，监亦有光。跂彼织女，终日七襄。虽则七襄，不成报章。睆彼牵牛，不以服箱。”到了汉代，七夕诗词的鼻祖《迢迢牵牛星》则把“牛郎织女”变为爱情的明证。
东晋葛洪在《西京杂记》中首次记录了七夕当日女人们穿针乞巧的风俗。后来的唐宋诗词中，妇女乞巧也被屡屡提及，唐朝王建有诗说“阑珊星斗缀珠光，七夕宫娥乞巧忙”。《开元天宝遗事》更是记载了唐太宗陪伴诸嫔妃在七夕当日清宫夜宴，乞巧祈福的场面。由此可见，七夕乞巧的风俗，的确曾盛极一时。
宋元之际，七夕成为民间极隆重的节日之一。城中设有专门用来贩卖乞巧物品的市场，世人称为乞巧市。据宋罗烨、金盈之在《醉翁谈录》所载，女子从七月初一就开始办置乞巧物品，乞巧市车水马龙，人头攒动。到了临近七夕的时日，更是人潮如流、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，热闹的场景一直要延续到深夜。
七夕，原是以女性为主题的综合性节日，男人不过是陪衬，现代人却把它看作是“佳期如梦”式的中国情人节，实在是一场美丽的误会。
一名年轻女子正在演示“穿针乞巧”。 图/Newscom
香帐簇成排窈窕，金针穿罢拜婵娟
在众多七夕民俗中，最为大家所津津乐道的是花式繁多的乞巧游戏。比如，穿针乞巧，喜蛛应巧，投针验巧。南朝梁宗懔《荆楚岁时记》载：“七月七日为牵牛织女聚会之夜。是夕，人家妇女结綵缕，穿七孔针，或以金银鍮石为针，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，有蟢子网于瓜上则以为符应。”
古代女子借穿针比拼女工，“得巧”者必然穿针奇快，而“输巧”者则要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“得巧”者。喜蛛应巧稍晚于穿针乞巧出现，大致兴起于南北朝时期。女子在庭院中摆好瓜果，如有蜘蛛网于瓜之上，则得巧。也有将蜘蛛至于漆盒内，以蜘蛛织网疏密为得巧多少的评判。明清时代流行的投针验巧是指在水盆中放入缝衣针，以盆底针影形状判断是否“得巧”。如针影是花朵，鸟兽等形状，则得巧，如针影笔直如筷，则是笨拙的表现。
除了各种乞巧游戏，七夕这一天，古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。比如夜晚时分围观牛女、杜牧有诗云：“天街夜色凉如水，卧看牵牛织女星，”（唐·《秋夕》）。即便是深居宫中的宫娥，也要在这一天清闲下来，围观牵牛星与织女星。又比如，白日曝衣。相传这一习俗来源于汉武帝时期，太液池西有曝衣楼，“七月七日宫人出衣曝之”。纳兰容若丧妻后，作诗云：“丁宁休曝旧罗衣，忆素手，为予缝绽。”（清·《鹊桥仙·乞巧镂空》）叮嘱家丁不要七夕曝衣，害怕旧物勾起往事，而生愁思。再有，种生求子、为牛庆生、供奉“磨喝乐”、拜织女、拜魁星、吃巧果、七姐诞等习俗。
七夕民俗如此热闹，现代人却疏于珍惜。那场美丽的误会所带来的只是无限商机。很多男士连连叫苦，“送礼的节日又多了一个”。各大网恋公司，抓住七夕热点，发起线上约会交友活动。高档餐厅推出七夕套餐，商场趁机打折促销，即便是单身女性，也要以“珍爱自己”为由，买份礼物作为犒赏。中国式七夕与西方情人节原本大异其趣，如今却是殊途同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