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 | 吴雪
2025年,刘旸已经和喜剧打了近11年的交道。从新东方的老师一路成长为脱口秀演员,有人将他封为“神”一样的存在。他说,自己不是神,只是一个努力的人。
有轰轰烈烈的热爱,破碎难熬的瞬间;也有死磕到底的坚持,柔软松弛的故事……刘旸,试图把一天天的日子抽丝剥茧给观众看,他更像一个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,奋力抓住游泳圈浮出水面呼吸的那个人;而他想拥有的,不过是一个热烈的人生。
刘旸
心路:曾经焦虑的刘旸
时间回到2019年,刘旸开始做播客,粉丝聚集得多了,各种刺耳声音猛地一下子涌了进来,他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。负面评价仿佛自己长了脚,在信息茧房里精准找到刘旸,主动展示给他看。看久了,刘旸产生了极大的自我怀疑,“这么多人不喜欢我,我要怎么改。完了完了,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”。
解释,不知道从何说起;解释完,又陷入另一种误解。那之后,刘旸陷入了一种糟糕的状态。他悄悄退出单立人的微信群,跟很多老朋友一度断了联系,甚至在脱口秀的世界里,也横生出些许迷茫。刘旸踏进了一片漆黑之中。
夜深人静的时候,可怕的念头在脑海肆意生长。疯狂的工作节奏下,刘旸的身体发出求救信号,耳朵、膝盖、脚踝、尾椎接连出现问题。但刘旸不喜欢倾诉,憋在心里总比要求没有经历过的人共情,更容易一些;那些安慰话术“你不听就行了”,根本就是“隔靴搔痒”。
刘旸录制综艺(图片由受访者提供)
刘旸开始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,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,一股脑倾泻而出。比如,在新东方关系很好的老师离职后拉黑了他,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。咨询师告诉他会不会有可能,对方离职后删掉了所有同事或者误删。这个回答让他惊觉,原来自己一直被囚禁在牢笼。
刘旸性格里本来就蒙着一层灰暗的底色,但站在舞台,他的压力转化成另一种形态——试图快速且用力地讲段子,炸场到寸草不生。“我希望我不痛苦,但我不希望我不焦虑。焦虑没问题,但我要能继续往前跑,不能只是坐在那里痛苦。”
痛苦,创作;再痛苦,再创作,只要步履不停,就能做到“不痛苦的焦虑”。
2021年,刘旸停掉了为期一年的心理咨询,尝试与负面情绪对抗和自救。那年,他仍然停留在付出了120%的努力,就想要看到满意结果的层面。到了2023年,他在全国各地开了专场,有炸场也有冷场,时常自省,偶尔崩溃,也放下了对结果的执念。
刘旸参加《喜剧之王单口季2》(图/节目官方微博)
原生:看见小时候
刘旸紧绷的性格,多少与童年有点关系。他生活在一个双教师家庭,三岁认识3500个字,即使考试得了第一名,父母也会告诉他,别骄傲,这个第一并不长久。高压的环境,倒逼这个小男孩不断拉升自己的努力阈值。
记忆里,刘旸的学习时间,被精密计算切割成一块一块。他上中学时,成绩是年级第一,望着桌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练习册,他告诉自己,刷完题,才能看见最美的风景。
当他通过好成绩获得一台游戏机时,父母又以影响学习为由转送给了表哥;有段时间,刘旸喜欢模仿赵丽蓉的小品《打工奇遇》,却换来母亲一句淡淡的评价,“要模仿就好好模仿,大家觉得好才行”。这些冷言冷语,让长大后的刘旸活在巨大的不安全感中。
被巨大的焦虑与不安全感环绕,好处是逼着刘旸往前跑,坏处是内心痛苦。刘旸说,当新东方英语老师时,为了把课讲得更好,他连坐公交车都在刷真题。如果他不是一个焦虑的人,不会奢望成为名师。就像他全职投身喜剧事业,写那么多专场,终究盼着自己是个拔尖的人。
2024年,儿子小野出生,刘旸似乎松弛了些。他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带娃日常——很多人问我早起的秘诀是什么。其实很简单,分为三步:第一步睡前泡脚,第二步使用蒸汽眼罩,第三步最关键,有一个一岁多的婴儿每天七点拿自己的小熊扇你大嘴巴子。
极耗精力的奶爸日常,给了刘旸新的觉悟,他开始试图与自己和解——人生其实蛮长的,长到有些事完全可以慢慢做,反倒不急了。
“你理解了各个方面的情感,你不再带着偏见吐槽孩子的行为。”看着自己对小野的谨小慎微,刘旸仿佛理解了幼年时父母的焦虑和并不讨喜的教育方式。
“你吐槽父母,也理解父母;你吐槽孩子,也理解孩子;你想吐槽什么,其实大家都理解。最后的结局是,你吐槽不出来,也写不出来了。”刘旸懂了,这才是在脱口秀的舞台上容易吃亏的原因。
前段时间,刘旸母亲在整理刘旸的小学同学录时,发现有一栏写着毕业后想做什么,上面歪歪扭扭的小字写着——演员。刘旸早忘记有这个梦想了,但冥冥之中,又像是一种天意,“那一瞬间还挺神奇的”。
刘旸在《喜剧之王单口季2》获得第六名(图/节目官方微博)
解药:世界没有变
2025年,刘旸的确没那么拧巴了。想通了很多事情,也特别懂得取舍,善于原谅。但他没有要求自己一定要松弛到什么程度,如果那样的话,反而也太不松弛了。
每次站在舞台上,刘旸希望偶像可以给予些许力量,或者至少安定一下心绪,避免弓满弦张却空手而归的失落与颓唐。但即便结果不如人意,好像也没什么。喜单决赛结束,他和《新说唱2025》里选手李文的一首歌曲《依旧100s》深深共情了——“说唱四川可能排第六,前头五个随便你排,反正我要排第六。”
谈及心态是否会越来越好,刘旸很信周期律——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。比如,你喜欢一个风格,有时候会达到顶峰,很快就会不喜欢,但未来又会重新爱上。“那就无所谓了,等你的时代到来就好了,你每天要做的事就是磨剑。”
刘旸的脱口秀专场演出(图片由受访者提供)
聊起旅行计划,刘旸坦言,他的旅行清单已经很长很长了。想去的国家有很多,比如冰岛、阿根廷……但因为小野年幼,计划一直未能真正提上日程。旅行,对刘旸来说是放松,也不是放松。职业习惯推着他无法休息,旅行中有灵感还是会写段子。用他的话说,就连往年旅行的故事,都可以出三四个专场了。
事实上,终于被看见的刘旸,的确成为很多人心中的范本。他为像他一样的普通人,提供了一种可能性——去努力吧,会有收获的,别管何时有收获,总会有的。
夜色暗了,门口的出租车一辆辆接驳着归家的人。刘旸拿起桌上的老北京烧饼咬了一口,那是椒盐的味道,很香很香。
刘旸曾在社交媒体上写下感悟,他希望未来可以多演戏,多写剧,写故事,把自己的所思所想,凑成一个脱口秀专场,这些专场无关比赛,无关票数,只是属于刘旸的专场。
“我不希望我是脱口秀演员刘旸,也不希望我是编剧刘旸,也许也不是演员刘旸。我只会是刘旸。”最后,他这样写道。
(本文获新民周刊授权转载,内容有删减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