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欣晏的文化客厅:一场和艺术的双向奔赴

撰稿|飞晨

        何振岱基金会创始人、彼岸文化创始人、华美博物馆董事会成员……有着多种身份的何欣晏(Tina He),在2024年开启了“加速”模式。办展、做讲座、与大师一同穿行于世界各大艺廊与博物馆之间……何欣晏用多种形式做着文化“输出”,乐此不疲。用她自己的话说,做艺术,是灵魂深处的呼唤。

何欣晏在San Marino的艺文空间接受美华杂志的专访。李飞 摄

        冬日的洛杉矶,风和日暖,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,生出一团暖意。
 
         “你看这房门已经很旧了,奈何政府的翻修手续异常繁琐,总也批不下来,就怕我们破坏了古建。”每次张口,何欣晏总要说说文化,利弊都谈,好像那是根植于她内心深处的艺术修养。
 
        8年前,当何欣晏决定开启自己的文化事业时,就在洛杉矶成立了Cultural Foundations of Zhendai He U.S.A(何振岱文化研究(美国)基金会)。去年,为了让艺术爱好者有一个可以线下交流的地方,何欣晏又开起了艺文空间,并与基金会一道迁入位于圣马力诺历史文化街区的老房子中来。此后,这里成为洛杉矶华人圈一块文化前沿重地,经常举办各种大大小小的文艺讲座,有时候也办艺术展,洛杉矶当地一些小有名气的青年艺术家都曾是这里的常客。他们在这里展出,也把一部分创作过程呈现出来给观众欣赏,在办展的同时,完成了一次与时间有关的过程艺术。
 
“爱”本就是无数短暂瞬间的结合
 
        何欣晏是喜欢艺术的人。从小时候背家训开始,太爷爷何振岱一手漂亮的毛笔字,总是让她着迷不已。作为晚清大儒、闽派著名诗人,何振岱能诗擅文、能画善琴,家中留下不少隽永的字画。一封何振岱写给儿孙的书信,是何欣晏最宝爱的物品。工整的毛笔字,遒劲有力,古雅而铿锵的表达,字字都可以立住,即便是对后辈的教导,严厉的话语中也依然透着一份诗意。何欣晏说,她的艺术修养,正启蒙于此。

何振岱写给儿孙的一封信,教导其做人的原则,何欣晏一直保留至今。受访者供图

        二十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,何欣晏在北京出生长大。何家原是有几件传家宝的,但当时的社会风气容不下这些贵重之物,只能被家里人偷偷藏起来。何欣晏从小到大,只知道自己是名门之后,却从未曾目睹过与此有关的任何物件。直到上高中的某一天,她开始意识到“美”的存在。
 
        如花少女,最向往的就是那些可以衬在身上的点缀物,项链、手镯、耳环、任何饰物都可以。她问父亲,可否也买一个送给自己,父亲沉吟片刻,从卧室里取出了一枚翡翠手镯,这是何欣晏的奶奶特别留给她的嫁妆。按照清朝的婚嫁习俗,母亲或祖母送即将出嫁的女儿翡翠手镯,意在祝愿婚姻美满,也寓意其所嫁的丈夫是温润谦雅的君子。
 
        少年何欣晏并不懂其中的深意,却被手镯细腻通透的质地、鲜阳纯正的色泽所深深吸引,她试戴上身,无比满意。可是,就在她摘下的一瞬间,手镯被打碎在地。母亲见此情景,茫然地不知所措,还是父亲率先打破了沉默,“不管怎样,这枚镯子你已经见过了,你只需记得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便好,以后,此生,也许你再也不会遇到这般的镯子了。”
 
        时光荏苒,在白驹过隙的时光缝隙中,何欣晏无数次穿梭于博物馆与拍卖会现场,无数次目睹过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,却终不及祖母留给她的那枚精致。这样的情形,让何欣晏深切感受到自己与家族文化间深深的情感联系,那是一种近乎神秘的血缘相关性,指引着她朝文化走去。

何振岱作品。受访者供图

艺术的花期很长
 
        2016年,何欣晏以她太爷爷的名字在美国成立了何振岱文化研究基金会,2020年6月,又在疫情闹得最凶的时候,做起了彼岸文化。平台定期在线上、线下举办各类公益讲座和文化活动,主题涵盖文学、历史、艺术、人文、科技等方方面面。她力邀中国当代最有实力的策展人,也是哲学博士沈奇岚作为主讲人,带领听众遨游在当代艺术的绚丽长河中;齐邦媛去世时,她又请来了前《三联生活周刊》主编李菁,让千万读者有机会与资深媒体人一道品评文学巨著《巨流河》。
 
        由于内容鲜活,讲解又富有专业性,这个小小的文化平台,很快就成为洛杉矶地区小有名气的公共沙龙。当各大博物馆、艺廊在疫情期间纷纷关门谢客时,彼岸文化成了一众文化爱好者的温柔乡,大家聚集在此,谈天说地、畅聊艺术,好不快活。
 
        最近,何欣晏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,她希望普通的艺术爱好者,也能拥有像歌德、勃朗宁夫妇、拜伦那样奢侈的文化体验,在全世界开启一场文化壮游之旅,把“读完卷书,行万里路”的思想贯彻到底。“你只有真的去看了那些笔触,才能了解那些艺术作品的魅力,而专家们的讲解,无疑会加深你对艺术的认知。”
 
        问何欣晏这些项目是否挣钱,她只是轻轻地说,“不亏钱就是好事”。金钱是所有做艺术与文化的人都不愿谈及的话题,它使艺术变得庸俗,也失去了自由的表达,可金钱却往往维持着一个艺术家最基本的体面。
 
        近两年,何欣晏不断关注青年艺术家的成长,每年都会挑选几位有潜力的年轻人来艺文空间免费办展,也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他们宣传,可她的内心深处,仍觉对艺术家们有所亏欠,特别是对于那些华裔艺术家而言,混迹在美国文化圈本就不易,倘若还不能送他们去更好的平台展示,怎么能有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一天?“日本企业都是赞助本国艺术家到洛杉矶最高端的艺廊做展览,可我们呢?”
 
        坚持了很多年,何欣晏仍有遗憾。艺术的花期是很漫长的,就像写一本小说,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耕耘过程。那些想要为艺术而买单的人,能否经得起一个漫长的等待?“在这点上,我很欣赏美国企业家回馈社会的精神,他们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慷慨的慈善行为,乐于通过捐赠和公益活动回馈社会,进而推动社会进步,”何欣晏说。

何欣晏与她近期办的“遇见繁花——常玉和他的时代”展。李飞 摄

两岸文化 同根同源

        从涉足文化圈的第一天起,何欣晏就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,就是不设限。任何艺术风格与文化题材她都愿意涉猎和尝试。她从不给艺术家增添太多生活化的标签,也不用道德去评判一个艺术家的才华,就像她近期办的“遇见繁花——常玉和他的时代”展一样,她欣赏的是常玉特立独行的画风、中西文化碰撞下的艺术表达,以及感佩常玉在艺术上的坚持与纯粹的追求,至于他的私生活嘛,Who cares?

        正因为此,何欣晏办的线下展览,总能成为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;她办的公益讲座,每一期也能吸引几万、几十万的听众。如此高涨的热情,推着何欣晏不断往专业的方向发展。每次出手,主讲人必是咖级人物。大家对何欣晏赞不绝口,给彼岸文化的评价,也是一水儿的“高大上”。只有何欣晏自己总在心里犯嘀咕,“这‘高大上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?”曲高和寡,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。

        谈及2025年,何欣晏带着一份庄重和期待。她举办的“台北故宫的前世今生”全球讲座,将成为一场关于两岸文化同根同源的深刻对话。何欣晏表示,台北故宫是华人世界最重要的文化象征之一,其文物藏品不仅承载了中华文明的千年精华,也见证了近代两岸历史的风风雨雨。“它是连接两岸文化情感的纽带”,她说,“透过这些文物,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过去的辉煌,也看到今天两岸在文化上的延续与共同责任。”何欣晏希望,通过这次讲座打破地理界限,让两岸观众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中华文化的丰富内涵。

        每每谈及这些宏大的文化使命,何欣晏总是谦逊地表示,“我只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,办好每一次展览与讲座,对得起观众”。这朴素的话语,却是一个文化人最郑重的承诺。